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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八章 阴差勾魂
 在a市某医院狭小的走道里,王君玮终于找到坐在塑料椅子上呆若木的钟憬。直到走到她面前,她的眼睛仿佛才活动起来,木讷却能看到人了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他看到她干裂的嘴,从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她,“你几天没来上课我不放心。”

 她接过水,喝了大半瓶,喉间咕咚咕咚的饮水声让他莫名心安。

 “你都知道了?”她问得没头没尾,他却心领神会。

 “嗯,我先到你家找你,等了很久没人应门。邻居才告诉我你母亲出事,把医院地址都告诉了我。”王君玮说得极慢,生怕一个措辞不当便惹她伤心。

 “坏事传千里。”钟憬虚弱地笑笑,闭上了眼睛。

 “我爸卖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走了。我早知道他会走,只是没想到连个再见都没留下。”

 “伯父的离开显然让伯母受了刺。”

 他又想起邻居的话。浴缸里的水全都染成红色,可怕得紧,也全靠她女儿坚强,头脑比我们这些大人都冷静,打求救电话,先替她妈包扎,再唤人把她妈抬下等待救护车来…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别的。

 钟憬笑得苦涩,“刺?是他什么都没剩下才让她受刺。她一向重面子,这下没了面子就等于剥了她的皮,怎么活得下去?”

 王君玮不能承受眼前这个冷笑的女孩,显得那么陌生和冰冷,她的冰冷似乎也传染给了他,让他眼底生寒,严厉起来,“你怎么能这样,里面那个人是你妈!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思想独立,没想到却是冷血。”

 不料钟憬也激动起来,“如果她是我妈,她就不会选择去死,丢下她还未成年的女儿,她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?!就算那个男人不要她,离开了我们,可她还有我啊。我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,除非死我不会离开她,为什么她就没想过我?如果我晚到一步,她不就是不就是…”说着说着寒冰被眼泪融化,一切的伪装被医院走廊里绿色的墙壁覆盖,显得弱小又无力。

 王君玮蹲下身,将她抱在怀里安慰:“对不起,我错了,误会你了。”没听见她的声音,只听见她的啜泣,他感到不安,“你原谅我吧?”

 钟憬抬头看着他,笑出声来,“你是笨蛋,我才不会跟你计较。”

 “如果做笨蛋有那么多特例,做一辈子也没关系啊。”

 “没出息。”她仿佛又回到他熟悉的那个钟憬了。

 “她会不会再做傻事?”他们都明白他所指是谁。

 她微微沉:“应该不会,死过一次的人会格外珍惜生命。”

 “你说的总是有理。”发自肺腑,并非逢

 “是你太笨,现在有了魏蓝就更笨了。”她的一封情书还真是撮合了两人。

 “为什么?”

 “恋爱让人愚笨啊。”

 “我和她哪有恋爱,我们准备考上t大再说。”他辩解,他和魏蓝现在最多算朋友。

 “嗯,想得倒周到。”钟憬赞许,“不错啊,学业为重。”

 “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的情书。”

 眼底的诧异比流星还短暂,钟憬逗趣道:“好啊,媒人红包多包点就是了。”

 王君玮的手机突然响起,他低头应了两句便又关掉。

 “魏蓝?”

 “嗯。”

 “还不快去复命?”她催促。

 “不要紧,她会理解我的。”他摸出手机干脆调到关机。

 将心底蔓延的感动驱散,钟憬沉声道:“她可比我重要。”提醒他,也提醒自己。

 “谁说的?”偏偏有人不明就里,“我每天上课可要八小时对着你,除了吃饭睡觉,一天也就对着你的时间最多。”

 钟憬侧头沉默了会儿,还是笑了出来,“难怪越看你越丑,原来把你看厌了。”

 王君玮还在不甘心地争论着,她却只是笑。突然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,片名叫做——

 《每天爱你八小时》。

 ******

 一年之后,钟憬、王君玮和魏蓝三人都顺利考入t大,钟憬读经济专业,而王君玮和魏蓝专攻钢琴。

 又是一个开学,本该是每个新生繁忙的注册时间,王君玮却在草坪上遇上晒太阳的钟憬。

 “同学你好,请教大名?”他装作新生模样,虚心求教。

 “姓倪,单名一个妈。”钟憬连眼睛都没睁开。

 王君玮皱了下眉,干脆也在她身边躺下,“都大学生了,还那么鲁。”

 “是你先明知故问,现在反倒咬我一口。”她对他的玩笑没有兴趣,何况一点都不好笑。

 “今天怎么了?火气这么大?”

 “到处熙熙攘攘,二氧化碳成倍数增长,连呼吸都困难了,更别说好心情了。”她埋怨道。

 王君玮笑了起来,知道她喜欢清净,“怎么不去注册?”

 “何必争先恐后。”钟憬睁开眼睛,瞧了眼腕表,“再过一个小时保证注册点门庭冷落。”

 “不愧是学经济的人,分秒必争啊。”他赞道。

 钟憬不以为意地撇撇嘴,“你呢?待会儿和我一起去注册?”

 王君玮无奈地耸耸肩,然后摊开双手。钟憬了然地不再追问,估计又是他家里事先摆平一切了。

 “想来也奇怪,你家明明从商,却硬要培养出一个风花雪月的钢琴家来。”

 他叹了口气,把手臂枕在脑后,“我家不乏生意人,从我爸到我大哥二哥都是好手。既然物质极大丰富了,当然就要追求精神文明了。”他对她眨了眨眼,自嘲起来,“免得被人说成是鄙的暴发户嘛。”

 面对王君玮这番充哲学的回答钟憬不置可否,心底却像梅雨天般不好受起来。

 “你呢?”王君玮敲敲她的手臂,“你为什么不读音乐?叶老师还一直惦着你呢,说你是可造之材。”

 钟憬微微一笑,“我这不是物质还没极大丰富嘛。”

 两人沉默片刻,同时笑出声来。

 瞬间,茵茵的绿草地上沾染了欢乐的气氛,消散不去,在温煦的阳光下缓缓蒸腾。

 虽然,欢乐总是短暂。

 ******

 钟憬刚走进教室,便看到阶梯教室后几排处有人举手招呼。

 “这里!”

 不少人被王君玮的大嗓门吓了一跳,定睛一看就知道又是占座位的主儿,便回头做自己的事。

 钟憬抱着书信步走去,忍住笑道:“以为自己是球场里的boy啊?”他总是过于热情。

 “不是生怕你看不到吗?”这次他理直气壮。

 钟憬亮出手机摇晃,“你都发简讯告诉我地理位置了,还怕我找不到吗?”

 “呵呵,你方向感差似乎路人皆知了。”王君玮笑得阴险,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百年难得一见的脸红。

 妈的。钟憬心里暗骂,还不是大一军训在进行野外求生项目时,因为她南北不分导致迷路,害得他们整个队的人分头找她。他们高大魁梧的队长找到她时,兴奋道:“太好了,我还以为你被黑熊吃了呢。”钟憬当场倒地,他牛面吃多了?这可是模拟丛林,他还真以为热带雨林哪。况且,他不知道他的绰号就是黑熊吗?

 “我还以为这节课会很抢手呢,想不到只来了这些人。”王君玮替她解围,虽然他就是那个放火的人。

 钟憬环顾四周,偌大个阶梯教室果然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坐

 “最近看你春光面的,想必桃花运不错?”钟憬挑明道,“很多人都看到你和魏蓝出双入对了,听说还有不少男生准备向你下战书。”

 “你不也生财有道?我也听说你抢了中文系的生意,情书卖得不错。”

 “怎么觉得我们两个成天不务正业,全道听途说去了?”两人相视一笑,纷纷摇头。

 “其实我也不介意做中间人,赚中介费,让那些中文系的才子们绞尽脑汁,我还乐个清闲呢。”钟憬将自己完全抛在椅背上,感受午后的闲适。

 沉默了片刻后,钟憬推醒昏昏睡的王君玮,“怎么没见魏蓝?她不上这节选修课吗?快上课了。”

 “我没和她选同一门课程。”

 面对钟憬的疑问神情,王君玮笑说:“怕她也视觉疲劳,把我看厌啊。”

 钟憬微微一愣,随即明了,原来他还记得。

 “其实是她对音乐以外的不感兴趣。”他将天机道破,他们选修的是法律课程。

 “她仍不知道你的身份?”风花雪月之后还得面对现实。

 王君玮摇头,“我还没说。”

 “不怕她怪你骗她?”

 “你当初不也没有怪我?”他抬眼望着她,看得她眼光闪烁。

 “我又不是你女朋友,怪或不怪无伤大雅。”云淡风轻的回答,却配合着心底的几分失落。

 王君玮若有所思片刻还是叹气,“或许正因为害怕才拖到今天吧。”

 害怕她伤痛?还是害怕自己痛苦?无论哪个回答,都因为爱吧,有爱才有痛。正如语中“爱”和“痛”的发音如出一辙,丝丝入扣。爱情怎能自私地丝剥茧,只剩愉悦,不要痛楚?

 “你说什么?”隐隐,他听见她发了几个假名音节,却又听不真切。

 “没什么,无事练练文罢了。好了,老师来了。”钟憬正襟危坐。教室是最安全的隐藏地,有人教有人学,一切关系变得如此简单,所有七情六仿佛都是那几扇玻璃窗之外的风景。

 教授这门法律选修课的徐老师仿佛对台下的寥寥人数并不在乎,兴致高昂地挥动手臂讲述中国古代的法律用语。

 “我国古代的法律用字都十分有趣,体现了古人的聪明才智,有时往往稍加变动就能将判刑甚至罪刑都为之变更。下面我举几个例子,供同学们思考。”

 他在黑板上奋笔疾书,写下“其情可悯,其罪可诛”、“勒镯揭被”和“从大门而入”三个短句。立即原本打着瞌睡的不少人立即精神为之一振,纷纷头接耳起来。钟憬不在心底暗赞,不愧是位老教师,懂得除了点名之外更有效调动课堂气氛的方法。

 “你知不知道怎么做?”王君玮问她。

 钟憬还未开口,前座便有人自告奋勇起来。

 “把第一个调换前后句位置,成为,其罪当诛,其情可悯,便可保住小命…”

 徐老师笑着点头,“那第二个呢?”

 “第二个还是同样调换词语的位置,变成揭被勒镯。原先的勒镯揭被属于抢劫罪和强罪数罪并罚。改动之后就只是单纯的抢劫罪了,揭被只为勒镯。”男生有些洋洋得意,将周围来的敬佩眼光尽收囊中。

 徐老师仍旧微笑,“很好,最后一个愿闻其详。”

 “第三个…”男生有些忧郁,“也和前两个一样?”

 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换来徐老师的摇头。

 男子的高昂士气被削弱,不甘心地缓缓坐下,明白了晚节不保的苍凉景况。

 “这位同学前两句都分析得很正确,最后一句稍有出入。有没有同学能帮他补充一下?”

 徐老师再三环视教室,仍旧无人应答。

 “那我就公布正确答案了…”

 “大上加一点。”钟憬低声对王君玮道。

 “什么?”

 他还没缓过神来,就听见徐老师道:“其实只要把‘大’字变成‘犬’字即可。”说着,他便在“大”上加了一点。

 “如此一来入室抢劫罪就成了偷窃罪…”

 “好厉害。”王君玮看着钟憬的眼神简直冒出了金光。

 “只是一点文字游戏而已。”钟憬玩又起,故意问道,“现在觉得我即使抢了中文系的生意也理所当然了吧?”

 “自然自然,大人高见。”王君玮心悦诚服。

 钟憬笑出声来,“献媚小人一个。”

 “古人真是聪明,调换个位置就保住小命。”他忍不住赞叹。

 “你仔细想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她启发道。

 见他逐渐皱起的眉,她笑道:“想到了?”

 “买通官员,行贿减罪?”

 她笑着点头,“既然收了人家的钱,自然要减犯人的刑。只不过苦了师爷,思夜想,在定罪书上些文字游戏来。”

 两人不再做声,各自思量着刚才的话题。但身后的对话倒是清清楚楚越过人头传入耳膜。

 “怎么还不下课?快饿晕了。”

 “就是,学校再改革下去快革了我们的命了。”

 钟憬一个没忍住,笑出声来。

 “都十二点多了,难怪大家受不了。”王君玮看了眼腕表。

 “学校现在十二小时连续排课,从清早八点上到晚上八点,午饭晚饭全不考虑,确实心狠了些。”一埋怨,她也觉得肚子饿了起来。

 “还不是因为连年扩招的缘故?除了我们这些受害者,更苦了那些吃饭时间被排课的老师。”学生暂且能带些干粮在台下凑合,难道老师也能台上大快朵颐吗?

 “喏,台上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?”钟憬努努嘴,“这位徐老师原先也是我们学校最春风得意的教授之一,连校长见了也要礼让三分。现在呢?自从他教证人做假口供被吊销律师执照之后,连教务处的老师也不把他放在眼里。听说他每天的两节课,正巧安排在午饭和晚饭时间。”

 王君玮看着台上仍旧慷慨陈词的老者,有些感慨有些同情。

 “果然好惨。”

 “喂,肚子饿吗?”钟憬的问题有挑逗之嫌。

 “从后门溜?”早已看穿她的心思,王君玮不等她回答,直接拉着她的手臂匍匐前进。

 “待会儿给徐老师也带份回来。”她提议道。了口教室外的清新空气,总算能膛做人啦。

 “我也这么想。”他为他们的心有灵犀兴奋。

 “嗯,那你也该想到…”她眨眨眼,笑意无限。

 “他那份的钱我可没准备出。”

 言下之意…

 “呀,我的钱包还落在教室里。”难道还要再摸进去不成?

 “王君玮,你个笨蛋!”恨恨地跺了跺脚,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,“好啦,今天我请。”

 王君玮和钟憬并肩走在t大校园里,突然一阵匆匆的脚步赶上他们,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孩在钟憬面前站定,了很大一口气后问道:“同学,请问你是哪个学院的?”

 “你猜。”钟憬微笑道。

 男孩自认为钟憬的微笑是鼓励,于是咧嘴笑了,“英语系?”

 “你真聪明。”

 她的笑容蔓延到整个脸庞,微微点头后便与男孩擦肩而过,剩下男孩独自错愕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。

 王君玮忍住笑,“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?”

 钟憬笑笑并不言语,他却追问道:“你将来是否一定会嫁个有钱人?”

 她蹙眉,谨慎地开口:“从前千金小姐爱上人,皆因她看见人拥有少爷欠缺的男人味,虽然后她嫁了人后,又发觉铜臭味比男人味更香。”这个例子是当年她用在母亲身上,现在对她自己仍然适用。

 他不解,“那你到底是要铜臭味还是男人味呢?”

 钟憬叹了口气,对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稍有气恼。

 “身铜臭的人必将和身铜臭的人凑成对配成双,他们不敢放下铜臭来磨炼男人味,因为有财富无勇气。”言下之意,她并不奢望可以嫁入豪门,当今社会女人早已靠自己。

 有财富无勇气。王君玮咀嚼着这句话,味同嚼蜡,极其不是滋味。突然又是一阵恻然,隐隐不安起来,像似被人看透一般地不自在。

 “魏蓝?”钟憬先看到不远处盈盈走来的佳人。

 一件湖蓝的针织开衫,一条白色长,便搭配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妙女郎。钟憬却微皱了下眉,她就这么偏爱蓝色?似乎每回见她都是一片蓝,见多了反倒觉得蓝得煞人。

 王君玮抬头也看到了她,两人连忙了上去。

 “你来了?”

 “嗯,不是和你约好一起去听音乐会的吗?”娇俏的人儿便是开口也是软软糯糯,如聆琴音。

 “魏小姐。”钟憬向她打招呼,她坚持对魏蓝仍然以礼相待,有礼便会有节。

 “钟小姐。”那厢也不甘示弱,两个女人眼神交流的一刹那便都会心一笑。即使不是同一类人,却也能心灵想通。

 “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。”钟憬的退场词说来口齿伶俐。

 “钟小姐,有空再聊。”魏蓝终年戴着蕾丝手套的小手向她摇晃了几下,然后自然地勾住王君玮的手臂朝外走去。

 好一个魏蓝。

 本以为让她见到自己和王君玮一起定是醋海生波,谁料从头至尾落落大方,娴静温婉,真是比她父母有礼多了,同时也有手腕多了。本事从来就不是吼出来的。

 想到这里,钟憬对魏蓝这个人的好奇心又多了一层。

 ******

 近,t大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,特别是在黄昏以后的校园里香味更是浓重。原来,为期一周的t大美食节已经拉开序幕,说是美食节其实类似游园会,不外乎吃吃喝喝玩玩闹闹,为广大学生们提供一个名正言顺放松自己的机会。

 在美食节的最后一天中午,钟憬的手机突然响起。

 “钟憬小姐,请问你除了对钱感兴趣之外,美食节是否和您胃口?”电话那头的王君玮使尽浑身解数调侃道。

 钟憬明知这是邀请,转念却想到了魏蓝。只是几秒钟的犹豫,她还是笑道:“如果有人请客的话便有兴趣。”

 电话那头的人低呼起来:“钟憬,你应该改姓‘周’!”

 钟憬大笑,知道王君玮讽刺自己是周扒皮。

 “王君玮同学,你要明白天下最好吃的美味便是霸王餐。”

 夜幕刚刚降临,t大的主干道上已经摆摊位,到处都是横幅和吆喝声。其中有学校的美食社团,外界邀来的小吃店,还有同学们自发组织办起的摊位。钟憬和王君玮一路走一路吃,渐渐被不远处的人头攒动所吸引。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情侣搭档赢大奖的活动,钟憬想要走开,王君玮拉住她说看看也无妨。

 穿着围裙的主持人怎么看都像是hip-pop发烧友,边摇摆着身体边介绍道:“恋人中,只要一个人负责把指定菜式烧完,另一个负责吃完,谁最先吃完就算赢,就能赢得大奖!”

 他左手一指,硕大一只hello-kitty正呼唤着每个在场女生的爱心。

 “好可爱。”钟憬惊呼。

 “你喜欢?”惊讶度不言而喻,他还以为她一辈子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钱。

 “那我们参赛把它赢回来吧。”他建议道。

 钟憬一愣,板起脸道:“警告你别妄想脚踏两条船。”

 王君玮苦笑,“算我客串你一天男友如何?”

 客串一天的男友。

 她有些心动,建议听来人莫名,她的睫忽闪了两下,直切正题:“你会炒菜吗?”

 “不巧,十指不沾水。”他将两只手举到她面前以作证明。

 她就知道。钟憬回他一个白眼,口气有些酸:“真是天生好福气。”

 王君玮笑得得意,将她的讽刺自动隐去,“那就有劳娘子你了。”

 “喂喂。”她戳他前,“客串女友赢奖品而已,别得寸进尺,口头上也别想!”她义正辞严,滴水不漏。

 “憬,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。”王君玮夸张地做心痛状。

 这个男人今天吃错药了,钟憬鄙夷地转过头去。

 “钟憬,你听到了吗?”

 “什么?”

 “心碎声啊。”

 还玩?“我只听到主持人让我们上台的声音。”

 台上四对情侣站成一排,锅碗瓢盆在每队面前都摆放妥当,hip-pop男人介绍道:“今天的考题就是糖醋排骨,只要哪个队先烧完,并且吃完就是胜家。好,预备,开始!”

 只见四名女生挽起袖口,起菜刀,忙个不亦乐乎起来。而身后的男友们头接耳,一派闲情逸致。hip-pop男子不无感慨:“男朋友们真是幸福啊,野蛮女友毕竟少数。”

 王君玮在一旁观战,本来还有些担忧,但见钟憬显然大厨的架势便不再多嘴。先煸炒再入味,把排骨夹出后放油再翻炒,最后上装盘,钟憬做得得心应手,第一个完成。

 “好,这位同学已经完成她的糖醋排骨了,马上移交给你男朋友吧。”看着钟憬的菜,hip-pop男子也不得不夸赞,“看上去真是香俱全啊,至于好不好吃,就看她男朋友吃的速度了。”

 台下一阵哄笑声中,王君玮已经一块接着一块地吃起来。钟憬在一边看得心惊跳,他此时的样子就像囫囵枣里的人,只是人家的是枣,而他是——排骨。

 “看这位同学吃得津津有味,一定是美味极了。好,其他三组也开始吃了,你们的男朋友可要加油了,吃得快的话或许可以赶上这一队。”hip-pop男子察言观,“唉,怎么你们吃得那么痛苦呢?难道很难吃?”

 底下的学生笑成一片,在一片加油声中hip-pop男子宣布比赛时间到。结果王君玮的餐盘里只剩下一块排骨,而其他几人的餐盘里却余留了一大半,他们以绝对的优势获得了胜利。

 “今天的冠军很明显,就是这一队情侣。”

 hip-pop男子将钟憬和王君玮拉到台前,“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男生,你觉得你女朋友的手艺如何?”

 “天上有,地下无。”王君玮笑道。

 “啊,好高的评价啊。”

 台下也是一阵欢呼,钟憬望了身边的人儿一眼,眼底有着笑意。

 “那你愿意吃上一辈子吗?”

 “乐意之极。”立即又是嘘声一片。

 hip-pop男子唤工作人员捧上偌大一个hel-lokitty,“现在我们把奖品颁给这一对令人称羡的情侣。”

 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有些惆怅又羡慕地看着钟憬,可是钟憬却大手一推,“我不要这只猫,我要那只猫!”

 顺着她的指点,众人看到了摊位架子角落里的那只招财猫,金黄的身体,摇晃着个猫爪,身上还写着“招财进宝”四个大字。怎么看都没有那只粉粉的kitty可爱,众人将视线再次投到依然坚持己见的钟憬身上。

 “呃。”这让hip-pop男子有些为难,“那只猫是我们的镇店之宝,不外送。”

 “可我就要这只,你刚才随手一指,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只啊?”

 这厢还在振振有词,hip-pop男子的头上已经冒汗。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有女生居然会喜欢一只丑兮兮的招财猫啊。

 “好吧,不过我有个要求。”hip-pop男子总算下定决心,“我也要尝一下你的手艺。”

 他早已好奇,到底那道菜有多美味,能让王君玮停不了口,要知道他的女朋友可从不分五谷杂粮啊。

 将餐盘中最后一块排骨放入口中,一瞬间,hip-pop男子睁大双眼,眼神复杂地望向王君玮,后者只是对着他保持笑容。

 “果然是天上有,地下无。”他心服口服。

 抱着招财猫的钟憬格外开心,有工作人员对着他们喊道:“留张合影吧。”

 于是,钟憬爽快地靠近王君玮,随着“一二三”的喊声,恬美地一笑。王君玮看着她将头斜斜地依靠在自己的肩上,心中一阵沉静。

 立拍立现的照片被送到他们手中,钟憬仔细端详着。

 这是她第一次想好好审视他的长相,照片中王君玮的面庞在夕阳的映照下轮廓显得格外清晰,高的鼻梁下眼睛微微眯起,或许是面光的关系让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格外狭长。他的长相中她最满意他的,说起话来感觉都带笑,难怪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热情。

 “我就想你怎么会对hellokitty感兴趣,原来你中意的是这只丑猫。”或许是吃太多了,王君玮忍住胃中的翻腾,半开玩笑。

 钟憬总算从照片中抬起头来,对着王君玮看了数秒后肯定道:“你怎么和我手里的这只猫那么像?”

 王君玮脚下一个踉跄,胃里翻滚得更加厉害起来。

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吃力不讨好了。

 ******

 周末的黄昏,王君玮一个人坐在幽暗的小餐馆里等待。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,这让他有些急躁。无奈之余,他只能打量周边的环境,即使他对这里早已路。

 这是一家开在集英私立高中附近的小餐馆,它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“眉意馆”,怎么看不像是餐馆的名字,更像哪个卖字画的书斋。但当初钟憬却偏偏带他走进了这家餐馆,并且经常光顾。渐渐他也成了这里的常客,当然多数是陪同她来的。

 有一次,这里胖胖的老板亲自为他们下厨做了一道咖喱,说是刚从印度现学来的。钟憬急忙了半阙词当是还礼:“思往事,惜光,易成伤?熏未歌先敛,笑还颦,最断人肠。”

 王君玮仍然记得当时老板的神情,胖胖的圆脸涨得通红,只是怔怔地看着钟憬,有些激动有些兴奋,眼神闪亮了很久,却渐渐黯淡下去,走的时候竟然是无比惆怅。

 他问她那阙词是什么意思?她只答非所问,说这个老板一定有很多往事,故事里却只有一个人。当时他不懂,回家后查阅一番才知道她的是欧修的《诉衷情》,名字恰是眉意。

 后来,胖胖的老板不在店里的日子逐渐增多,一回来就把各地的美食做给他们吃。他们这才知道,老板不在的日子里是到各国旅行,他的足迹几乎踏遍各大洲。说实话,老板的手艺并不如这里的厨师,但是他做出来的菜虽不可口,却能回味良多。

 高中时因为他要隐瞒真实身份,所以只能请她到这个小餐馆吃饭。上了大学,本该有更好的选择,但她依旧对这里念念不忘。他也问过她为什么对这里情有独钟,她说这里像《卡萨布兰卡》里的那个小饭店,老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,也在等一个人。她想陪老板一起等,等到故事的结局。他却有些不以为意,这里除了和《卡》一样摆着一架黑色钢琴外,所有的摆设都不同。而且这里的钢琴从来没有人弹起。

 夜幕西沉,钟憬还没来,她的手机也始终关机。正当他开始心烦气躁时,悠扬的钢琴曲突然飘散在整个餐馆里,配合着这里柔和的橘灯光,让人感到格外的暖意。王君玮顺势望去,自嘲地笑出声来,原来他苦等的人正端坐在钢琴前。

 像是上天开得玩笑,应了那句,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
 一曲奏罢,钟憬走下台来,“惊喜吗?”

 王君玮凝望着她,终于还是笑着摇头,“我总是猜不透你。”

 “怎么想到去弹琴?我还以为你都快忘了五线谱是怎么样的呢。”

 钟憬眨眨眼,啜了口服务生送来的橙汁,“我答应替老板打工,一周来弹三次。”

 “最近情书生意不好?”他皱眉,她总是忙不迭地打散工。

 她顾自己说完:“报酬是提供一份免费晚餐。”

 “啊!”他有些意外,又有些明白。

 两人都不做声,王君玮看着一尘不染的餐盘,钟憬却盯着餐桌上暖暖的小台灯,纸制的灯罩上是情侣的签名和留言。首当其冲的就是一条“我会等你回来”,署名是“爱你的小琪”

 终于还是她率先打破沉默:“准备什么时候走?”

 他惊讶地抬眼,对上她的笑。

 “你怎么知道?”他正盘算如何开口。

 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,况且你那么郑重其事地约我出来,必有要事。”

 王君玮苦笑,“在你面前我仿佛透明人。”

 叹了口气,钟憬将视线调低,落在他修长的十指上。

 “我已经告诉她了。”王君玮正视着她道。

 任谁听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,钟憬却了然地点头,“她反应如何?”

 “很平静,然后对我说着‘幸会’。”任他自己想来都觉得可笑的对白。

 “幸会?”钟憬愣了一下,随即笑开,魏蓝果然是个奇女子啊。

 “你们两个未婚夫妇确实是第一次正式见面,倒真是幸会。”

 “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。”他也注意到了那盏小橘灯,目光在上面搜索着,“我想,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她。”

 “多少夫又了解彼此。”她安慰他。

 “我觉得和她在一起远没有和你在一起来得舒畅。”他有些激动,望着她的目光灼热起来。

 钟憬移开目光,玻璃窗外人来人往,她像是说服他,更像说服自己。

 “谈得来的只能做朋友,恋人却只需要一瞬间的心动。所以…”

 她与他对望,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眸子深邃得像块黑玉。

 “所以,我是你朋友,她是你的恋人,一切早已注定。”

 “是吗?注定?”他喃喃着,眼神骤然涣散。

 “除非你违背家命?”她玩笑道,听来却有些忪动,有些暗示。

 “违背家命?”他像笨拙的复读机,随即清醒起来,“那不是要公开和我父亲反目?”

 “也就是和你们整个王家摊牌。”她补充道。

 他气馁了。

 “我知道我很懦弱。”

 她拍拍他的手背,“没人怪你。”生于富贵或是贫困,都不是罪过。

 “财富的负担也是甜蜜的枷锁,我想背负都没人愿意理睬我呢。”钟憬大声自嘲着,想以此化解他的尴尬。

 果然王君玮笑出声来,释然道:“原以为我的梦想就是能和魏蓝真心相爱,原来我错了,那只是没有梦想时的空想。” zHih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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