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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一四章 我想回家
 雪域高原啊,昆仑神山啊!

 十六师的哪个正常人会不想上?营区里的部队每天跟闹鬼似的喊号子跑步,为了啥啊!?

 山下的营区不说灯红酒绿,但毕竟在平原的绿洲上活的自在。跑几百公里上那昆仑山,又是为了啥?

 找找刺啊?当兵当傻了吗?

 并不是!

 那是因为当你两年兵退役回家之后,别人问你,你在哪当兵啊!?

 你自信,骄傲地很,老子在高原劲旅。高原劲旅知道吗?全军唯一一个应对高原而设立的高原野战师,老总理亲自批示成立的王牌部队。

 别人一脸懵,哪个高原?

 喀喇昆仑山啊!

 别人再问一句,哦哟!好腻害,那你上去过了吗?

 这回换你瞬间懵,没!

 …

 就如同当炮兵的没打过炮,当伞兵的没跳过伞,当海军的没上过船,当空军的没看过飞机一样。

 高原劲旅没上过高原,你还敢说你是高原劲旅的兵?

 当兵的想法简单的很,在十六师当兵,就是为了能一睹圣山的真容!

 所以没有人想当留守下来的那一小撮,大家都在能为上山而努力。

 杨越当然不例外,他的条件要是不让他上山,他铁定能和牛再栓翻脸。三班除了季永、郭廖之外,剩下的货没一个上过高原的,一听有这茬事情,一个个兴奋地不行。包括一直不吭不哈的罗熙,脸上也制止不住激动的表情。

 “副连长!山上是怎么个样子?”

 这个问题让杨越还真不好回答,山上光秃秃的,和戈壁滩其实就一球鸟样。除了山多一点,能看到六月飞雪的奇观之外,其实和沙漠戈壁滩没有区别。

 张朝封在旁边一边擦,一边说:“你别问你副连长了,问我啊,我知道!”

 几双视线了过来,张朝封放下,酝酿了一下,“区别!?最大的区别其实就一个,在山下你是条腾飞的巨龙,上了山你就变成了冬眠的傻蛇。”

 郭廖举双手赞成,“嗯!你们排长就这行。我作证!”

 “我也作证!”杨越哈哈大笑,张朝封憋红了脸,说:“那证明我就是腾飞的巨龙!”

 “啊呸!臭不要脸的!”郭廖啐了他一口,然后有声有地跟新兵蛋子们讲起张朝封在喀喇昆仑山上时要死要活,要杨越背着走的事。

 杨越擦拭着自己的手,思绪飞回了两年前。那时候刚上山,张朝封进气没有出气多,两条腿软得跟面条子似的,生不如死。可是后来在那一场暴风雪中,却是张朝封把他从阎王爷的面前背了回来。

 他沉默着,听郭廖和张朝封聊当年的事情,不时在嘴角笑着。郭廖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就说起了欧山来,郭廖忽然就停了下来,默默地整理着上的支零件。

 “我昨天无意间听到了连长和别人打电话,欧没考上。”他说。

 张朝封一愣,然后抿着嘴低下了头。杨越叹了一口气,这个结果他比所有人都先知道。欧山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算好,就算牛再栓有意让他复习了一年,但仍然没能把他送走。

 他的体能、实作都合格了。

 但是他的最终成绩,离录取线就差了十二分!

 罗熙几个对欧山不熟悉,但是他们看得懂杨越他们的表情。三班一时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
 张朝封握着通条,半天半天没有呼出一口气来,杨越看他的脸色一直在变,从震惊到惋惜,再从惋惜到愠怒。终于,那通条被他甩到了门上,“当”的一声响后,通条落在了地上,“叮铃铃”地跳动着。

 “可是他走不了了,却再也不能上高原了!”张朝封捂着嘴,眼睛眨巴眨巴地淌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。他在使劲地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悲愤,可不住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。

 杨越坐了过去,揽住张朝封的肩膀。张朝封皱着眉头,哭的更厉害了。杨越本来强忍了几天,心情糟糕到了极点。此刻被张朝封的情绪感染,也顿时憋不住了。郭廖大骂了一声口,甩了一地的零件。

 “三千米也不行吗?”郭廖大声地吼。

 杨越默默地点头,“要翻五千米的达坂,连长不可能让他冒这个险。而且三千米也算生命区,他肺水肿的后遗症还在,受不了高原上的极端气候。”

 张朝封抹了一把眼泪,“他知道吗?”

 “还没跟他说。”杨越暂停了一下,然后才道:“老牛的意思,等过一段时间再和他谈。”

 几人暗自无语,却突然听见关着的门外有脚步声远离。郭廖抬头一看,窗外欧山正端着一盆西瓜,步伐凌乱地往化验室而去。

 杨越也看见了欧山的背影,连忙追了出去,可是欧山一阵飞快地跑走,关门不见。杨越叫了许久的门,欧山在里面挤着笑容,“我没事,真的!”

 杨越踹了一脚化验室那钢门,“没事你就开门啊!”

 “杨越!我真的没事!”欧山靠着门坐在地上,“我妈跟我说了,如果我军校没考上,就让我早点回家…杨越!我在疆南呆得太久了,久到我自己都以为我真的离不开十六师了。可是杨越,我现在真的很想回家了…”

 杨越不知道该怎么说,欧山一边笑,一边哭,“我想我妈妈,我快有四年没见到她了。她身体不好,有心脏病。前几天还跟我说,她很好。可是我问过我爸,她都已经进两次医院了…杨越,我现在回家,你会不会骂我!”

 杨越鼻子一酸,蹲在了地上,“不会!我怎么会骂你!你开门,我们去找牛再栓。不行我们就去找师长!现在不是不能提干,只是名额少了。你那么勇敢,你应该留下来的!”

 “我不想留下来了。”欧山指着自己的头,“我现在经常头疼,闷。我已经成了一个废物,我留下来只能拖累你们。我知道连长对我好,你们也对我好。我不用参加训练,不用出跑步,我每天关在化验室里,看着那一堆我根本看不懂的东西…杨越!你说过,我已经是大人了,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,那对我来说,是施舍!”

 “欧,你听我说!”杨越听着欧山的语气越来越不对,赶紧让赶过来的张朝封去找牛再栓,“我们没有施舍你,连长没有,我们更没有!你不记得了?是我们一直在并肩作战,出生入死。我们是战友,但我们更加是兄弟。你听我的,你出来,我们好好谈一谈。”

 郭廖和杨越对视了一眼,杨越呶了呶嘴,“从后窗进!”

 郭廖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,“你怕他自杀?”

 杨越默默地点头,那意思是:他真干得出来! zHIh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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