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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 “其实…”我望着车窗外点点灯光,手指紧紧捏住軚盘,却不知如何说下去,“有什么话快点说哦。”

 雪已经下车,听到我说话,就没有关车门,而是笑的转过身来,低头俯身再钻回车内,白的胳膊撑在车座上,一头美丽的秀发如黑瀑倾泻而下,翘着粉,微微带动可爱的鼻翼。

 她那双明月般的眼睛带着笑意,又彷佛含有几分期待。“其实我…”我和雪的俏脸相隔不过数寸,她幽幽的发香直钻入我的鼻孔。千言万语。

 此刻却全然无法说出一个字来。我嗫嚅着,在心底痛恨自己,每次到了要说出关键的那句话的时刻,就胆小如鼠。“我在等你说哦。”雪仍然含着笑,却已然有些僵硬,看得出来她也非常紧张,白的脸蛋也在微微泛红。

 “我…”我深一口气,正要说出来,突然背后传来极响的汽笛声。我和雪都吓了一跳,回头望去,原来是辆货车,卡在了这民居巷的窄道上,这条通道被我一辆车就完全堵死了,我和雪都笑出声来。

 我松了口气:“其实我和家明,已经约好要办一个毕业旅行,想约你一起去,只有我们三位好朋友哦,没有别人。去吗?”“当然要去啦!”雪下车,向我摆了摆手:“我就不请你上楼坐坐了。”

 “当然,当然。”我也摆了摆手:“那,拜拜!”“记得约我哦!”雪冲我一笑,转身进了公寓大楼。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的楼梯间里,懊恼的拍了拍头。背后的货车又鸣笛催促,我只有悻悻然踩下油门,驰出窄道。

 心下烦闷的我,只有藉着越来越快的车速,来摆刚刚再一次没能说出那三个字的苦恼。驰离小道,再往前右转,就是回去的大路。后面的货车紧紧跟着我,我心下烦燥,踩紧油门,加快了车速。

 车子刚一转弯,眼前刺眼亮光闪起,是一辆突然出现的车子,正朝我面而来。我心下大惊,连忙反方向急转闪避,车子却如缰野马,发出尖锐的嘶嚎。

 紧接着,挡风玻璃猛然撞向我的面门…砰!我只觉像只风筝,轻飘飘的飞离地面。那辆车甩出破碎的玻璃渣子,就在我身下翻滚,而我,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…

 “啊!”我惊叫着,双手抓,两脚本能的蹬了几下,身体却被牢牢固定。我用力睁开眼睛,柔和的亮光正从飞机舷窗洒进来,我扣着安全带,坐在座椅上,圆弧形的舷窗外,是不断远离的地平线。

 这架飞机正在起飞,将飞离地面的悬空感,传导到我身上。我终于搞清自己身在何处,陷坐回航空座椅里,闭上眼睛,长长吁了口气。

 “先生,你没事吧?”柔和的声音,从身边传来。那是我在登机时就一直照顾着的一位中年女士,我这才想起,她的行李,是我帮忙抬起放入行李架的。“没事…”我礼貌的向她微笑:“只是睡着了,梦到一些往事。”

 “都过去了。”她安慰我说:“你乐于帮助别人,是个好人,无论发生什么,只要能一直向善,一切都会好的。”她向我双手合十:“你会得到保佑的。”

 我感激的笑了笑,抬腕看表,离预计的起飞时间,晚了足足半个小时,难怪我会不知不觉坐在这里睡着了,“又要晚点了。”她看我没有接话,避免尴尬似的,转为自言自语:“在那边接机的朋友要着急了呢…”

 我冲她笑笑,拿起睡着时盖在身上的杂志,递给了她。飞机还在平稳上升,我从衣兜掏出了耳机。广播响起:“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,我们正在飞离美国。此次飞行的目的地是,香港…”我戴上了耳机,这几年来一直在听的舞曲《之祭》,响了起来。

 这组舞曲当中,我最爱的曲目《神圣之舞》,随着阵阵野的弦乐和昂的鼓点,慨然奏起。我闭上眼睛,双手入衣兜,碰到一张叠起的信纸。那是由雪寄给我的,家明车祸而亡的讣告。

 我摇了摇头,将曲目切换至整个之祭舞曲的开头,那是由管乐演奏的,悠长静谧的序章。***“司纪!”

 我刚刚走出机场,就听到雪的声音。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,分开走出机场的人,朝我跑来,一头黑发在风中飞舞。我赶忙放下行李,朝她紧跑几步,接住了她的手。雪一看到我,眼泪就了下来。

 “好了,好了,没事了,我从美国回来了。”我安慰她:“你丈夫家明的事,我很伤心,我们三个从小一块玩大,是最好的朋友…本来说好,家明在香港,我在美国,为我们共同的未来打拚,现在…”“别说了,别说了!”雪哭出声来。

 “好,好。”我轻轻抱着她,抚拍她不停动的肩膀。安抚了好一会,等到她稍稍平静了一些,才问:“那,家里人还好吗?”

 “家明走了,现在家里只剩我们母女两个…”听她说起和家明生的女儿,我微微叹口气,又问:“家明的母亲呢?”“她…”雪完全平复下来,顿了顿:“婆婆她还好。”我没有再问,招了辆计程车,和她一同回家。

 家明中年逝去,我和他合伙开设的跨国公司,本来由我在美国,他在香港分别打理业务,现如今,我不仅要负担起香港这边的事务,作为老朋友,好兄弟,更要帮助他处理他的遗嘱和身后事,想到这,看着身边泪光点点的雪,我不由得又长叹口气。“人生无常。”我既安慰,又感慨的说。

 我们一路聊了家明去世后的情况,得知我这次赶回来吊唁,不仅要替家明处理公司,更要依照他的愿望来帮他调理家务,雪叹气道:“不管你平时和家明有多要好,涉及到我们家里的事,你也要先徵得家庭成员的认可才行。”

 我的好友家明姓沈,幼年丧父,自从和雪结婚诞下女儿,便和他的母亲夏梦住在一起。我以往每年都要回港探亲,也会出时间,去唠叨家明几天。

 所以他的家,我还算熟悉,这次要和沈家人一同打理家明身后的家务事,我虽无十足把握,至少也可尽力而为,算是告慰故友,同时抚慰他的三位家人。到了沈家,想起这个家庭遭此变故,我在雪的陪伴下走进客厅时,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。

 更不用提,就在客厅正中,摆着家明的遗像、灵位和供花了!“家明以前还招待过我在这里喝茶。”我望着家明在遗像中的面容,摇头说道。

 “雪,谁来了?”中年女人的声音,来自阁楼上层。这声音我很少听到,却认得那是家明的母亲夏梦。

 我从小和家明就是朋友,他的母亲,我却只见过两三次,那是一位颇有容貌与姿的贵妇,早年丧偶,家明就是由她一手带大。“是司纪来了!”雪显然习惯了婆婆只说话,不出面的行为。她没等夏梦出现,就把回话对着阁楼上喊了过去。

 “哪个司纪?又是那个着家明攀高枝的吗?他来做什么?”夏梦仍然没有出现,她的声音让我摇头苦笑。没错,我很少见到她的原因,有很大一部分是她一直不喜欢我。家明成长在富裕家庭,而我出身贫寒,所以和家明的友谊,他母亲一直反对。

 虽然现在我凭藉自己的实力,和家明联手创办这家跨国公司并全权负责在美国的业务,却不能改变在夏梦眼中的印象。

 “司纪是来帮家明处理后事的!”雪还要辩白,我冲她摆了摆手,示意不要顶撞她。家明的母亲在楼上又说了几句,我手指虚按,止住雪的回话,礼貌的大声喊话:“伯母好!

 家明在香港还留有很多公司事务,我现在来,就是要帮忙主持处理的。”夏梦没有回答,过了会,才说:“让司纪住到客房去好了。”

 这句话,显是对雪说的。因为我和家明的关系,这里总有一间屋子是留给我住的,但那不是客房。夏梦让我住到客房去,自是不希望我再住原来的房间了,雪依照她的话,把我带去安顿,又忙前忙后的打扫这间屋子。

 “真是抱歉。”她说:“我本来已经把你的房间都打扫好了…没想到婆婆要你住在客房。”我看着她脸倦容的模样。

 想起以往和她恋人未时的种种,心头千言万语,却只得说:“没关系啦,我平时到各国出差,这里比我住过的很多地方都要舒服得多了。”

 看到雪还了我一个微笑,我也心下释然,只是要住在这里,总归还要帮家明处理好公司的事情,才算对夏梦有所待。“我这次从美国回来,没有带办公用的东西,本来想着这些东西在我以前经常住的房间里都有…”

 我对雪作了个请求的表情:“可不可以让我去把东西取过来?”“哦!”雪根本不以为意,只管忙着帮我打开行李箱拿出衣物:“你的房间都未上锁,只管去好啦。”

 她顿了顿:“婆婆不会知道你去过的。”这里的过道与走廊,都还是我上次回香港时的布局,一点未变。 ZhiH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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